第九章 画你眼里看到的我
谢柏感觉风在自己耳边用力吹过，“呼呼”的风声像是要把他的耳朵震聋，微冷的晚风现在已经变成了锐利的刀子，正在毫不留情的切割着他的脸。
麻烦的是，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下来了，而且刚才鬼打墙一样的场景也变了，现在他跑的地方根本和王宫是两个地方！
“华丽侍女”还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像是在玩弄自己的猎物，一点儿都不着急，而且有意无意的正在把他往什么方向赶。
谢柏一咬牙，违背背后“华丽侍女”的意愿，跑进了另外一条窄路，但是对方显然不担心。
没过多久谢柏就知道对方身上的气定神闲是怎么回事了——面前是他刚跑过的那片区域，刚才自己跑过去的窄道已经被封闭了路口，只留下“华丽侍女”希望他去的那边那条路。
不得已，谢柏只好顺从着“华丽侍女”的意思绕进了那条小路。
馥郁的花香，甚至还有一些鲜红的玫瑰开在一边的路上，谢柏却没心思停下，一脚踩断路边花朵的花茎，艳丽的花汁四溅。
谢柏感觉胸口已经热烫到快要炸开了，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也像是快要蹦出来似的。
可是身后的“华丽侍女”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呼——”
路边的花朵忽然被不知名的怪风硬生生卷起来，花瓣在狂风之中被揉碎拆开，破碎的花瓣和花汁一起卷携着包裹着正在前面奔跑的谢柏。
谢柏被逼的停下来，不得已伸着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怀表挂坠，低声呢喃：“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至少看看我现在的处境……”
可惜怀表还是冰冷无比，无声的宣告它只是一个死物的事实。
“华丽侍女”已经在龙卷风一般的花瓣风暴里撕开一道缝隙走上前来了。
谢柏往后退了两步，手指刚触碰到花墙就感觉到一阵刺痛，抽回手一看，上面已经鲜血淋漓遍布细小的伤口了。
……如果那个东西继续往前的话，他就直接撞进这花墙里……
“华丽侍女”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谢柏的动作，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继续往前的打算。
谢柏不相信什么敌不动我不动，只是打算真的要死的话至少也要把事情弄清楚：“你是谁，要干什么！”
对方一声不吭，伸手从背后取出一捧还带着刺的玫瑰，手上还带着没有干涸的鲜血。
谢柏警惕的看着对方，感觉到对方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打算才迟疑着问：“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对方还是一声不吭，只是把自己手里的那捧玫瑰花更往前伸了伸。
谢柏还没有蠢到去冒冒失失的去接那捧花，他稍微走了几步确保自己在这个有限范围内可以离对方最远，才开始用眼角余光打量周围。
花墙并不算严密，谢柏可以凭借着那一点缝隙看到外面，可这一眼却让他愣住了——外面是花海，玫瑰花海，满地都是鲜艳夺目的红玫瑰花瓣，铺成柔软的一大片。
谢柏惶然的伸手握住胸前的吊坠：“……是你？”
可惜怀表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
这幅场景太眼熟了，谢柏不是第一次看见玫瑰花瓣铺成的花海，但那次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永远无条件支持他的人，这次，自己只能陷入危机之中。
“就算要搞浪漫……也不是这个时候啊……”谢柏无奈的转回视线，却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对角的“华丽侍女”不见了！
谢柏警觉的四处环视，还没等他看完自己面前那一点区域，一双修长的手臂忽然从他身后环绕而上。
谢柏几乎张嘴就要喊出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耳边却响起另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我要送你的玫瑰花，你不喜欢吗？”
专属于公主塞雷娅的声音，中性低沉，明明不算熟悉但是带着莫名的安心。
谢柏尝试着挣脱开塞雷娅的怀抱，可是对方是真的比他高，把他整个人钳制在怀里动弹不得。
谢柏一低头只能看见那双手浸满和玫瑰花瓣一样殷红的鲜血，那双手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节骨分明，十指修长。
也太像他了……
谢柏鬼使神差的接过那捧玫瑰花，他都做好了被玫瑰尖刺刺入手指的准备了，可那钻心的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他手里的那捧玫瑰花茎光滑，除了一些公主塞雷娅手上带过来的鲜血之外，干干净净。
看到谢柏接过了那捧玫瑰花，公主塞雷娅才松开手，看着谢柏猛的脱离自己的怀抱在不远处站定。
谢柏看着面前的“华丽侍女”，那双明显的带着笑意的苍绿色眼眸正为她解释身份——这就是昨天给他一个额间之吻让他没有死在昨晚的公主塞雷娅。
谢柏紧紧的握着玫瑰花，问道：“公主殿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公主塞雷娅歪着脑袋：“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谢柏干笑两声，只觉得要是再这么来几次自己估计心脏不怎么行。
谢柏本身在现实也就是一个画画的，运动量不算大，虽然之前在爱人的监督之下身上稍微锻炼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但是还不足以支持他高强度的运动。
塞雷娅似乎看出了谢柏的脸色太苍白，身边的花墙忽然没有了暴风的支持，所有花瓣在空中的舞蹈都戛然而止，软软顿顿的落在地上。
“去那边坐坐吧。”塞雷娅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座白色凉亭，说完就转身先走了过去。
谢柏回头看了看，就像是他们之前去高塔那边一样，背后所有的路都已经被浓浓的黑雾吞噬，仔细看还可以看见黑雾里面扭曲蠕动的东西。
塞雷娅率先在凉亭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双手交叠着坐姿优雅的看着还没过来的谢柏，一点儿也不着急。
就算再不情不愿，谢柏也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慢吞吞的走到塞雷娅的身边坐下。
“我找你来，确实是有事情的。”
沉默之中，塞雷娅先开口说话了，苍绿色的眼睛平静的看着谢柏。
对方身上没有威胁又实在有点像那个人，谢柏也稍微放下了戒心，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公主殿下，找人来帮忙不是这样的方法找的，你让你的侍女来找我我也会过来的。”
塞雷娅倾身过来，白皙的食指压在谢柏的嘴唇上：“嘘，我希望这件事情只有我们知道。”
谢柏不自然的往后侧了侧身子：“那你希望我帮你做什么？”
塞雷娅又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好像刚才在谢柏身后和个索命鬼魂一样追的不是她一样：“我知道你是画家，你可以帮我画一幅画吗？”
“……我是画家但不是魔术师，我没有材料……”
“你有。”
塞雷娅纤白的手指一指，桌子上就凭空出现了他需要的材料，甚至还有一份热腾腾的晚饭。
谢柏看着这些东西，心里腹诽：果然是没有免费的晚餐，今天报应不就来了？先是吓自己一大老跳跑那么远累得要死，现在又是要自己画画。
至于塞雷娅为什么这么“神通广大”，谢柏已经不想追究了，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任务本身还要无厘头。
谢柏伸手捏住画笔，惊奇的发现自己手指上刚才被花墙割出来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柏架好画架，转头问：“需要我画什么样的？”
塞雷娅皱着眉思考了一下，稍微侧过身，手指搭在膝盖上：“画你眼中看到的我。”
不是“画这样子的我”，而是“画你眼中看到的我”。
谢柏仔细打量公主塞雷娅。
不得不说，就算在现实当中，塞雷娅这样的完美模特也不多见，至少他只见过一个，而那个人已经在几年前悄然逝去了。
没有人会不为一个完美模特心动，谢柏也不例外，他迅速的勾画轮廓，调好颜料。
塞雷娅却不甘寂寞：“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你帮我画画吗？”
无非就是好奇，或者就是为了纪念，谢柏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知道。
塞雷娅似乎不在乎谢柏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我想留下些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有什么东西没有留下。在之前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你才让我有这种感觉，所以我希望你帮我画下来。”
“我不知道是要留给谁，大概是一个很远很远的故人。”
谢柏不想听皇室的爱恨情仇，也不想知道这个高贵的公主爱上了什么她爱而不得的人，他只是认认真真的描摹塞雷娅的面貌。
塞雷娅支着身子看了看谢柏画出来的轮廓，轻笑一声，什么都没说，没有打扰已经沉浸进去的谢柏，换个姿势靠在他身边看着画布上的人影慢慢出现。
等到谢柏从那种忘我的情绪中抽出来的时候，画作已经完成了。
可是谁都不能说那是公主塞雷娅。
塞雷娅支着身子看了一眼，笑起来：“你画的不是我。”
确实。
谢柏沉默的看着那幅画——上面是一个穿着宫廷装的黑发男人，正靠着凉亭的白玉扶手，含情脉脉的看着画外。
可是细看，这男人的眉眼之间又有一些塞雷娅公主的韵味。
谢柏看向塞雷娅，却只看见对方的笑容。
塞雷娅朝着那幅画吹了口气：“这幅画，这是你眼里的我，还是你心里的另一个人？”
谢柏没有回答。
刚才他明明是按照着塞雷娅画的……
塞雷娅似乎不在意：“我很喜欢这幅画，我会带走收藏起来的。好了，你先把晚餐吃了吧，我就先走了。”
谢柏看着塞雷娅站起身准备离开，心里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差点忘了。”
塞雷娅收好画卷之后恍然回头，在谢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额头烙下一吻。
“这是今天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