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不是第一次捡垃圾
公国国立大学。
林宇从洗手间出来，垂眸看了眼自己湿透的，泛着难闻气息的裤腿，捏了下眉心。
刚刚上厕所的时候，旁边染了一头黄毛的贵族班学生，故意尿他腿上。
林宇下意识地后退，黄毛毫无歉意，嬉皮笑脸道：“哟，不好意思啊，误伤了。”
如此，林宇便不能再说什么。
他拧开低处的水龙头，将弄脏的鞋面和小腿裤一并冲洗干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含在嘴里后，往教室走去。
公国的春季气候宜人，傍晚的风微醺，拂过面庞暖洋洋的，轻易让人疲倦。
还剩最后一节课了，熬完，这一天也就结束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垂着头从后门踏进班级，尽量让自己渺小到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但即使如此，麻烦仍然主动找上门。
桌子上密密麻麻的显眼的脚印，还有抽屉里脏污不堪的垃圾，总会在他离开座位没多久后出现。
第几次了……林宇已经数不清。
他抬眸环视偌大教室内的一圈人，他们谈笑风生，举动自若，仿佛这些与他们每个人无关。
林宇抿了下唇。
腿边是做工精致的靠椅，窗棂上雕刻了形状优雅的花，讲台上摆放着用于装饰的玉龙。往来的同学非富即贵，一块手表的价钱够林宇一年的伙食。
而林宇，价格低廉的衬衫，颜色发黄的白鞋，还有土丑的发型和厚厚的眼镜，让他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突兀地站在贵族班教室，将全班高贵的形象拉低。
“每次路过你的时候，老子总能闻到一股臭味。”有人抬手勾住林宇脖颈，声音饱含戏弄，“什么情况，你不会在外捡垃圾搁抽屉，放学后拿出去卖吧？”
林宇一把甩开那人的手，转头对上厕所里遇见的那黄毛的视线，眸中有阴沉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班级前排同学被此处的动静吸引，纷纷转头看向林宇所在位置。
无数双视线看戏般停留在林宇身上，如火灼烧，烫的是人的自尊。
“我不知道。”林宇答话，声音清冷，“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难道是我啊？”黄毛没料到林宇会反抗，一脚踹倒林宇的桌子，伴随着“轰”的倒地声，抽屉里的塑料瓶和装了垃圾的袋子滚落一地。
“你他妈自己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垃圾袋里的污水流出，沿着干净的地砖蠕虫一般地向前蔓延，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有人捂住了口鼻，窃窃私语：“我就知道，学校安排平民考入贵族班的决定是错的。”
“录取就录取吧，居然搞个习惯这么差的进来。”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在外捡垃圾吧。”
“好恶心……”
林宇假装没听见。
他俯身，捡起混在塑料瓶中的书包，上前几步换个座位坐下。
“你他妈还不快去找拖把把这里搞干净？”黄毛见林宇无视自己，呵斥。
“桌子不是我弄倒的，垃圾也不是我放的。”林宇看着书包上被油渍染黄的一块，心情沉下去，“要清理也是你清理，跟我没关系。”
“你他妈找死，老子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你真当这班是你家！”黄毛一把揪住林宇的衣领，扬起拳头准备朝林宇的脸打下去。
“这是在干什么？”
清脆的，诧异的，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的声音，让黄毛的举动当即停留在原地。
林宇偏头，凝视来者。
那人一身利落的运动装，手中托了个篮球。棕发微微汗湿，雪白的面庞因运动白里透红，胸膛起伏的幅度尚未小下去，有些喘息。
他眼眸狭长，眼尾微微上挑，透露着几分慵懒与邪气。可模样又是阳光的，不容易引起人的防备。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将alpha的气势死死刻在基因里。
林宇记得他，公国掌经济大权的大司田之子，行事嚣张诡异的贵族班班长，祁晏。
“这事不怪我。”黄毛放下手，将林宇狠狠往后推去。
林宇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扶住桌子才勉强稳住身躯，姿态格外狼狈。
黄毛接着道：“这家伙把垃圾往教室捡，搞得里面全是臭味。你看看地上的玩意儿，都是他带进来的。”
“嗯？”祁晏把球往地上弹了下，而后接住。许是闻到了那股酸臭的味道，他嫌弃地皱起鼻子，扫了眼林宇脚边的空瓶与垃圾袋。
“还有十分钟上课。”祁晏抱着自己心爱的篮球后退数步，怕垃圾弄脏球面，“你们两个五分钟内弄干净。”
“班长，凭什么，这是林宇搞的……”
“别让我重复。”祁晏打断黄毛，笑着吐出这几个字，眼底却透露出不耐烦。他目光从黄毛身上挪开的时候，顺带掠过林宇。
而后，他快速收回视线，转身朝座位走去。
林宇站在原地，数秒都没动。
如果他没看错，方才祁晏的眼神写满了鄙视。好像他是蛆虫一样，注意力多在林宇身上停留一秒，眼睛就会被弄脏。
黄毛心有不满，却不敢在祁晏面前造次，尤其在祁晏给过警告后。
他凶狠地瞪向林宇，骂道：“还杵这儿干什么，打扫啊！妈的，倒霉死了。”
林宇扶了下眼镜，从座位上起身，拿扫把。
没有人会想得罪祁晏，林宇也一样。
他将地上的塑料瓶捡起装进垃圾桶，被眼镜和刘海遮了一半的清瘦面庞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看客们收回了目光，所有的议论都在祁晏到来后没多久消失，可来自众人心底的鄙视并不因此停止。
这里是公国国立大学，它集合了除国君子嗣以外的所有大臣之子。为更好地培育贵族子嗣，国立大学开设贵族班，专为他们提供优质教育资源。
贵族班成立至今，优越的待遇和环境，引起了在校平民们的强烈不满。为平息平民怒火，贵族班面向全校组织了一场考试，特许十位表现出色的平民进入班级，列作学校重点培养对象。
考试很难，本意就没打算让任何一个平民通过。
可林宇偏偏写了满分，不给阅卷组一点将他成绩拉至及格线以下的机会。
如此，林宇成为唯一一个通过考试进入此班的平民，也是全贵族成员都看不起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