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金阙

池照蹲下身珍重地把它抱起，皱着眉：「谁把你带来的。」

雪球身后空无一人，它娇娇地朝池照身旁的我叫了一声。

池照侧过头，很轻很轻地问：「卿卿？」

他当然不会得到回答。

但他似乎也没期冀能得到回答。

他对雪球也对自己说：「我不能在这时候倒下。

「我得给你阿娘报仇，也得给追随我的士卒、给刚安定的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抱着雪球，缓缓地走出了水牢，可潮湿的死寂却始终萦绕在他周围。

我静静地飘在他身边。

别怕，池照，我陪着你呢。

14

我没想到，池照在牢里待了多久，季安就在他殿前跪了多久。

池照从她身边经过，半点眼神都没留给她。

他在迁怒。

如果没有季安突然出现，或许我不至于被姬韫折辱至此。

他让季安回去，他已经不想知道任何过往，只想尽快找到我，让我安息。

池照不眠不休地对朝野上下展开了清理。

他玩命地努力，效果也相当显著。

不过半月，朝野上下再也没有要他还权于姬韫的声音。

终于，姬韫不堪忍受无望的折磨，表示可以说出我的尸身在何处。

条件是池照要放他一条生路。

池照同意了。

他用锁链拴着姬韫，任他浑身是血地带路。

姬韫体力不支倒地时，他也不急，悠悠地等。

姬韫哑声：「我走不动了。」

他到底有了阶下囚的自觉，改掉了朕的自称。

池照不咸不淡：「走不动就爬。」

姬韫闻言，牙齿都要咬碎了，满眼羞愤。可他势单力薄，又能做什么呢？

姬韫倒在地上，四肢着地，被池照拽着颈间的锁链，半爬半拖行地往前。

我简直要笑出声，恨不得把这一幕画下来永远记录。

高高在上、随意就毁掉别人人生的天子，也有被人羞辱的一天。

他愤怒又无助的样子，真是痛快！

姬韫把池照他们带到了皇陵。

历代皇帝都会提前给自己修建皇陵，姬韫当然也不例外。

他把我的尸体埋在了他的寝陵。

真恶心。

他不爱我了，但仍然要我属于他。

姬韫讨好地对池照笑了笑：「她毕竟是我的妃，我自然不会亏待她的身后事。」

看着池照绷紧的下颌线，他又生生改口：「当然，现在她是你的。」

池照没理他。

他脚步急促地往墓室正中那副华贵的棺椁走去。

这次不用他示意，身后的人识相地准备架起姬韫默默离去。

姬韫急了：「池照，都说入土为安，你还是别打扰她了。我、我亲自给她抬棺，行不行？」

他在害怕池照开棺。

这样，池照就会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池照抚向棺木的手一顿。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得推开棺木。

棺盖纹丝不动，七颗钉子牢牢地固定住了它。

本朝习俗，封棺要钉满七根钉子，可第四颗钉子是不能钉死的。因为传闻第四根钉子会伤害死者的灵魂，若是钉死，会令死者无法往生及至魂飞魄散。

可这颗钉子却被死死钉在了我的棺木上。

我恍然，难怪我到现在都没能投胎，原来是姬韫干的。

他竟然也会害怕什么转世寻仇的说法，想着要斩草除根。

池照立刻拔剑，试图用剑尖撬开那枚钉子。可长剑不好发力，撬出一点就再也撬不动了。他干脆弃了剑，徒手去拔。

手指被木钉边缘的木屑划破涌出血，他也不在意。

我看着不远处瘫软在地的姬韫，暗骂他真是个狠毒的蠢货。他要是不说那句话，池照就算是恶心姬韫为我准备的棺木，也断然不会开棺扰我安宁。